被神遺忘的世界

序章 母親 兒子 父親

深夜的宅邸裡，斷斷續續傳出女人痛苦的低吟，年幼的男孩瞪著大大的眼看著母親因疼痛而扭曲的面龐。

一旁的侍女面帶憂傷地看著男孩，一面輕輕拭去女人不斷冒出的汗水，只聽見她的呻吟一聲比一聲無力，恐怕再過不要多久⋯⋯

「伊里亞德⋯⋯伊里亞德⋯⋯」女人帶著哭腔，呼喊著丈夫的名字，男孩不安的看向侍女，投以困惑的眼神，他知道，父親不在這裡，幾天前他出發到菲歐列去談生意了，一時半會是回不來的。

這樣下去不是辦法⋯⋯侍女看著性命危在旦夕的女主人，卻遲遲不見出去找醫生的執事回來，恐怕⋯⋯

「少爺，時候不早了，您先去睡吧？」不能讓男孩看下去，這對他未免太殘酷了，至少她一廂情願的這麼想著，但男孩果決地搖頭。

怎麼辦才好⋯⋯她焦急地咬緊牙關，再這麼下去⋯⋯

「傑⋯⋯」女人突然睜開眼，掙扎著轉頭尋找男孩，孩子迅速走到她能看見的位子，「傑拉爾⋯⋯」

「我在，母親。」男孩很清楚，母親的時間不多了，從她在兩天前發病後，狀況不斷惡化，派去通知父親的人也不知道到了沒有，但父親可能趕不上了⋯⋯「我在。」

女人溫和的看著身邊的幼子，眼匡微微泛淚，吃力地抬起手，輕輕撫著男孩和自己顏色相同的頭髮，「我捨不得丟下你們啊⋯⋯我該怎麼辦⋯⋯」失神的看像天花版，女人像祈禱似的闔上眼，「神啊⋯⋯」

男孩微微瞇起眼，乖巧的待著，他明白，什麼都沒用了，就算有神，也幫不了命懸一線的母親。

父親⋯⋯男孩也闔上眼祈禱，求求您，快回來吧。

「嗚⋯⋯」幾個小時過去，女人病情急遽惡化，男孩憂心的皺起眉頭，露出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沉重，心疼地揉了揉他的腦袋，女人知道，這可能是他們母子最後一次這樣了，「傑拉爾⋯⋯母親對不起你⋯⋯」

這場病⋯⋯就快毀了這孩子的童年⋯⋯

沒了母親的他要怎麼辦？

女人嘆息著，淚水不住地在眼眶中打轉，「對不起⋯⋯對不起⋯⋯」

「母親您別這麼說，」露出沉穩的笑容，男孩卻感覺到內心正在淌著鮮血。

我不要，我不要，把母親留下，不要留我一個人！

明明這麼想著，男孩依舊堆起良好教養的笑，「我不要緊，母親快把身體照顧好才是。」

若您撐不過這場病，我也要讓您放心地走，不用擔心我。

他是這麼打算。

但女人卻收回手，掩面嗚咽起來。

錯愕的看著，男孩慌了陣腳，「母親⋯⋯」

「孩子啊⋯⋯」女人沉痛的聲音傳來，充滿了不捨和遺憾，「你不知道，你就是這樣才更讓人心疼⋯⋯」

「不⋯⋯不是⋯⋯我⋯⋯那個⋯⋯」男孩不知所措的轉開視線。

「傑拉爾。」女人突然移開手，褐色的雙眼嚴肅地盯向他，「答應母親一件事，好嗎？」看男孩不假思索地準備回答，她抬起手，阻止男孩，「答應我的事，可不是說說就算了，牢牢記在心裡，要做到，真的仔細想過，才回答我。」

男孩遲疑了一陣，接著點了頭，女人露出柔和的笑容，輕輕將男孩擁入懷中，「別為了別人傷害自己，這樣的你⋯⋯大家只會更擔心而已，要記得，知道嗎？」

「好⋯⋯」

「好可惜⋯⋯母親沒機會知道你的魔法是什麼樣子⋯⋯只是你父親恐怕會開始討厭魔法呢⋯⋯母親相信你一定會是優秀的魔導士，即使我不在你身邊，你也會遇到能陪伴你的人吧，你和你父親⋯⋯都是⋯⋯」

緊抱著男孩的雙臂不曾鬆過，但他彷彿看見母親戀戀不捨地離開這個世界。

最後⋯⋯我還是讓您操心了⋯⋯

「菲莉雅！」一把甩開門的男人衝入房內，看著呆滯在原地的兒子和掩面哭泣的侍女，一瞬間，所有事情都明白了，「不⋯⋯不不不不不！」

「夫人得的是魔力異常導致的惡性腫瘤，畢竟是那麼強大的魔導士，有很高的機會會發生這樣的症狀，往後侵您多加留意公子是否有任何異常。」醫生拋下的這句話，是噩夢的開始。

所有和魔法相關的書都被收走，感覺就像自己和母親的唯一聯繫被硬生生地切斷，男孩身邊隨時伴著兩三名醫師，幾乎壓得他喘不過氣，作為大陸第一的商人的父親對他漸漸冷漠，世界只剩下堆積如山的商業相關的書信和書籍，彷彿以前那個幸福的家庭不曾存在。

最後，在他七歲那年，和父親大吵一架後，他毅然離家。

從沒想過，一句話便讓他拋下一切，選擇回到那個，曾經令他絕望的地方。

「少爺⋯⋯」

「我和你們見過嗎？」

「不不不，傑拉爾少爺，求求您別這樣，老爺他⋯⋯他⋯⋯」

「我知道了。」

那晚，他不告而別。

再怎麼說⋯⋯他都是我的⋯⋯父親。

（序章 完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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